畫裡乾坤

李善單義大利即席畫展 藝評

2007.7.25

藝評家 Aldo Carrozza

我們方才參與了李導師的即席創作,從中體會到,訊息的傳達,不只靠語言文字,藉由藝術創作,我們也可從中領略佛陀教誨。

李善單導師到世界各地巡迴畫展,無非是希望讓我們瞭解佛教其實是一種「境界」,是值得我們駐足深思的。


  • 禪定法界

    佛教教導我們,對實相的徹底證知,除了科學實驗外、也可藉由禪定而達到。我們的宗教是教導我們行為準則,但東方宗教的教導則是進入佛的實相世界中,體會存在的本質。西方人會懷疑東方的修行方式是否可以得到宇宙的實相。我們西方人有點自我,只相信我們西方科學家(如愛因斯坦)和神學家。對我們而言,宇宙的真理是由科學家所揭示的;但對東方人而言並非如此,即便他們也有很多天才科學家,東方人傾向於藉由禪定來瞭解生命真諦,禪定達到某種境界就是一種領悟。

  • 虛相與實相的對話

    為了讓各位瞭解什麼是宇宙實相,容我先說明兩點。第一,西方人也有所謂「虛相」(因認知而呈現的「相」)和「實相」之別。對此,主要是歸功於柏拉圖。其次,容我概略說明一下佛教或日本禪宗的哲學思維。

    李導師要傳遞給我們的訊息是:即使是「虛相」,也可藉相引心,引導我們領悟事相的本質。就像李導師所呈現的,「虛相」和「實相」之間交鋒頻仍,我們常常身陷其中,迷失自我,我們以為在「實相」裡面,但實際活在「虛相」之中;反之亦然。實與虛之間的二元關係,佛與柏拉圖等偉大思想家都了然於胸。柏拉圖是希臘三哲之一,而希臘哲學則是西洋文明的基礎。

  • 柏拉圖的實相與虛相

    柏拉圖認為,我們所見、所生存的現實絕非宇宙實相,而僅僅是我們對實相所產生的幻覺。在天外之天的「彼世」才有真實的觀念。人對美麗的經驗是不完全的,如果我們認為什麼東西很「美」,事實上我們瞭解到的僅是「美」的一小部分,真正的「美」只存在於「彼世」,但儘管如此,我們還是可以生活在「彷彿是美」的生活中。

    柏拉圖用山洞的故事比喻:住在洞穴中的奴隸,如果從未看過外界,那麼「山洞」對他們而言就是「實相」。如果陽光從洞口照進來,並在牆上映上影子,他們也會以為影子是實相,他們所認知的「實相」實際上是洞外世界所呈現的「虛相」。柏拉圖以這個例子來讓我們了解,我們還是能夠瞭解「實相」是確實存在的,即便該實相並非伸手可及。我們必須瞭解我們所處的世界純屬「虛假」,我們的心必須看得更遠,才能超越虛相,這是柏拉圖的教導。這也是西方對實相、虛相的看法。

  • 一沙一世界

    東方哲學如何瞭解實相呢?答案是「禪」。透過禪修,便可以領悟實相。但要注意的是,在心量上,切勿和本體所呈現的「諸相」有所對立;實相雖可演繹萬相,「萬相」實則「一如」,切莫被諸相之間的差異所蒙蔽。要知道,若要瞭解實相的本質,我們就先浸淫在差異之中,而這一個過程是可藉由禪定而達成。

    禪定有兩種形式。一種是傳統佛陀所教導的方式,亦即徹底解脫所有世間煩惱、矛盾、對立,藉此逐漸產生對實相的明瞭。(另一種則是)禪宗所說:「一沙一世界」,藉由禪定或凝神靜觀的方式,從一粒沙子窺見宇宙實相。我們西方人對此所能瞭解的就是由「小」可以見「大」的道理;但對東方人而言,這更是開啟證道的法門。對禪宗而言,任何小事小物都有其重要性;即使小如一粒沙,它也有其實相,它是宇宙的一分子,萬有合一,皆是開啟證道之門。

  • 畫中有「話」

    換言之,我們應該了解李導師帶來的訊息是:藉由某些象徵手法,藝術也可用成為幫助眾生瞭解佛陀諭示的法門;令觀者在「定」中觀畫,並從中得到精神上的解脫,了悟真理。李導師的作品是「畫中有『話』」,我們必須瞭解象徵符號背後的意涵。李導師給我們說明這些象徵所代表的意涵,無非是要引領我們朝「一合相」邁進一步,以化解實相與虛相之間的二元對立。


  • 李大師在畫〈虛相實相一合相〉時,他把它上下180度翻轉,讓它看起來像是日出。他以這一具體的方式來說明我們是如何以「所見」為憑,來斷定「實相」。然後,他又把畫作上下顛倒,像魔術師一樣,讓我們懷疑之前所做的判斷。他其實是要告訴我們切勿為「相」所惑。實相如何可得?賴於我們對佛法的理解,賴於我們是否能擷取李導師「畫中之『話』」,賴於我們能否擷取方才討論的重點,也就是開放的心胸和容忍異己的氣度。


    虛相實相一合相

  • 超越對立、擁抱萬物

    李導師在油畫中所傳遞的訊息,是希望人類能相持相容。西方人對「差異」向來就比較有戒心,然而李導師從東方帶來給我們的是佛陀包容異己、接納萬物的胸襟,因為所有的「差異」,在本質上都是等一無別。就像李導師在一開始時,以鏡相的例子來告訴我們,無量即一,「無量」萬相,盡歸於「一」。

    我們可以把李導師的象徵理念,拿來和美國、義大利藝術家的符號學說相比較。李導師顯然在象徵符號上灌注了更多、更深刻的意涵,而非僅止於以象徵符號的形象來表徵特定的意義。對此,我們要特謝謝李導師,感謝他帶給我們相持相容的訊息,讓我們了解宇宙的合一。感謝你,李導師。

    實例講解

  • 色通法界

    如果拿李導師的畫作和我們西方的畫作來比較,那麼我們可以發現李導師畫作中所呈現的訊息無不源自於佛。他要告訴我們,佛的教導就是:與自然圓融合一。他所用的種種象徵手法,就是要超越假相,引領我們邁向實相。在西方這稱之為「神智學」,瞭解神意的宗教學科。

    在西方,也有些「神智學」的藝術家,嘗試結合宗教與科學於繪畫中。康定斯基Kandinsky(俄國人,1910年代發明抽象藝術)即是一例。另一個例子是蒙德里安Mondrian,蒙德里安的繪畫中經常 出現紅、白、藍這幾個顏色,他強調顏色的象徵性。不論康定斯基或蒙德里安,他們認為傳遞心 識理念的不僅是「形」,更是「色」,顏色也有他的象徵意涵。對神智學的藝術家而言,不同的


  • 天下難得逢知己
    顏色就代表不同的象徵意涵。只不過說,對神智學的藝術家而言,顏色的象徵意涵並不是一成不變,始終如一。

    李導師也一樣,他告訴我們佛所傳遞的訊息是多麼強而有力,必須藉由顏料加以呈現。同樣一條線,其意義就隨著該線條的顏色而有所不同。例如〈天下難得逢知己〉這幅畫,這尊佛的畫像是模糊的,好比佛從宇宙的深處來到我們這裡。如果佛的顏色再深一些,看起來便會像面具。佛對我們而言,應該像是來自遠方的友人,而非面具,這也是為什麼祂給人的感覺這麼美。李導師讓佛的色調看起來柔和,其實也正彰顯了象徵的張力。他用越多的象徵,所傳遞的佛法意旨也就愈明確,使佛法更易為人所明白瞭解。

    我們藝評家有個短處,因為我們無法用純真的眼光去看藝術品,我們會以藝術及歷史的潮流去認定藝術家的境界,我們欣賞畫作,不只是因為藝術家所呈現的現實,更是他們如何以別的藝術家也使用的「符碼」來呈現。可是當我們汲於肯定畫家如何神奇的玩弄符碼,創造藝術美感之餘
    ,我們可能因此忽略了畫家所想表達的意涵。

    關於〈慈心平等‧普渡眾生〉這幅畫,容我提醒大家,藝術家如此成功地用兩種不同的顏色表達這兩個人,第一個人用黃赭石的顏色,接著用兩種不同深淺的顏色,畫這兩人的五官,白色的圖騰與背景成為一體,背景、圖騰及人物三者成為一體,是顏色間的對話,手上的蓮花用橘色的,特別吸引人的目光,以我們西洋的品味,這是最成功的一幅畫。李導師讓畫中人更顯栩栩如生,多了一層象徵趣味,成功地展示了形與相也必須爆發出意義。

  • 以畫載道

    在西方藝術界,由安伯托.艾可Umberto Econ


  • 慈心平等‧普渡眾生
    所提倡的「開放創作」是很流行的概念。「開放創作」的基本立論是,創作者只負責藝術作品的起手勢,剩下的就開放給觀賞者,任其自由發揮,闡釋作品意義,如是,才算是完整的藝術創作。

    「開放創作」這一藝術立論,使藝術家顯得微不足道。就此而言,我們應該讓藝術家扮演更舉足輕重的角色。藝術家不應僅止於「暗示」作品的可能意涵,而應承當藝術作品「載道」的全部重


    空中不空‧空中妙有
    責,而不是任由觀者師心自用,任意詮釋。

    關於〈空中不空‧空中妙有〉這幅畫,這空間是小的,而「心」就侷限在這小空間之內,然而藝術家如何證明「心雖小,卻可納須彌」呢?那就是在石頭的另一側畫上大宇宙,藉此創造出二元觀。人類總是習慣以二元邏輯來思考與理解,例如「存有」對立於「超越」,也就是黑格爾所說的辯證法。在辯證思考模式下,我們會以為現實是在「超越」這個領域中不斷推移,而我們的「心」則是在宇宙的實相中漸次消失。

    李導師在畫作中,灌注了深厚的意涵。當今藝術界,已經少有這種藝術家,敢於明確的
    表達自己心中的思想與內涵。我們不是常聽到類似的對話嗎:「請問你是藝術家本人嗎?可否請你解釋一下你畫作中的意涵?」然後,這藝術家回答道:「你認為它是什麼,它就是什麼,藝術作品本身自己會說話。」以前,我們認為這一說法是合理的、有所根據的。但這一藝術理論必須到此為止。藝術家必須有勇氣敢於表達心中所思、所想,並將他的意念明確表達。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喜歡李導師「以畫載道」的藝術風格,而且我希望他能堅持既往地一路走下去。
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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